临观止

带我走,到遥远的以后。

《穿堂惊掠琵琶声》∣ 高台树色


◎他经历过失望,辜负,又行走于世间百态最露骨的地方,却依然留存了一颗少年之心。赤诚,坦荡,以我所爱为爱, 以我所恨为恨。

 而他则说,那我便管不了了,洒了我这一捧血,自有后来人接收。

 那日清雅茶堂,琵琶声穿堂而过,像极了爱情疾疾,惊掠心头。

 一个满怀期待,一个一见倾心。


◎“放他三千裘马去,不寄俗生,唯贪我三枕黄粱梦。


◎“识檐,是哪两个字?”

 沈识檐侧头看向他,笑了笑,继而伸出一根手指,蘸了蘸被孟新堂洒在桌子上的那一小摊水。湿润的手指在桌子上起起落落,两个字便落了出来。

 识檐。

 让人看得发怔。

 孟新堂只觉得这人一举一动都有别样的味道,连低眉垂眸落成这两个字的时候,都兀自成画。


◎“在想什么?”

 见他忽然不说话了,沈识檐开口问道。

 “我在想……你会找到一个很好的女孩共度一生。”

 一个风度翩翩,又善解人意的男人,该是许多女孩儿倾慕的对象。

 沈识檐刚摘下眼镜,拿了一张纸擦拭着,听见这话,只是抬头看了孟新堂一眼,笑了笑。

 等他重新戴上眼镜,孟新堂也已经又发动了车子,他才漫不经心地说:“我想我找不到。”

 “嗯?”孟新堂没理解。

 沈识檐转过头,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眼睛。

 “我喜欢男人。”


◎“你院子里花很多吗?”

“很多,”沈识檐这回笑说,“我有满满一院的四季。”


◎“我始终觉得,一个人有多大的能力,就该担多大的责任,所以我一直想要去做很多事情,去承担,去实现。”乔蔚转着手中的酒杯,缓缓地说,“年轻的时候,我就是事事都要做到最好,后来和你爸爸结婚了,变成了我们两个在各自的研究领域去当那个最好的。越是钻研,我就越发现一个人能力的有限。哪怕你已经学习了很多,掌握了很多,到了你和别人交流的时候,你还是会发现,你所了解的,只是这个专业的冰山一角。可越是这样,我就越想去学习更多。”

孟新堂沉默地听着,带着几分的感同身受。

“我自问在工作中做得还不错,可是有一些责任,我没能担起来。”乔蔚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,放下酒杯的时候,视线始终垂着,“对你,对新初,我没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,我相信,你们的爸爸也是这样想的。”

孟新堂完全能理解他们的心情,因为或许,这就是他将要面临的境地。他坐到乔蔚的身边,揽住了她的肩膀。

“妈,没有人可以真的做到面面俱到,在这种事情上做出的选择,也从不存在对错之分。”

只是你选择了理想,就要割舍些温情,这也是理想之伟大的一部分。


◎而当回忆的转轴又转了一圈,转出一帧灯光煌煌的画面时,沈识檐像是突然被星光击中了回忆,星河铺盖而来,化成了那一刻的声影。

他清晰地忆起了那一眼的孟新堂,也清晰地忆起,那时耳边唱着的,恰好是那句他很喜欢的歌词——

“你可是我苦等30年,才遇见的人。”

没有什么比遇见更浪漫。


◎“《I found you》。”

孟新堂愣住,忽然之间,有种时空交错的感觉。

他究竟要找个什么样的人,他找到了吗?

I found you.

“今年发行的歌,我很喜欢。”沈识檐的声音带着足以让孟新堂察觉欣喜,他问孟新堂, “你也喜欢吗?”。

这或许只是个美丽的巧合,又或许,是冥冥中的,一个关于他们的暗示。

我找到了你。


◎“生来平庸,难免失望无力。


◎“这件事,说不上是谁的错,你说做出处理决定的领导不对吗?还是说国安局、特警不对?都说不上来。一定要归错,错误的源头是国际竞争,是搬不到明面上的阴谋诡计。就像我刚才说的,生来平庸,而且一个人只有这一生。每个人都是处在一个大环境下,没有什么人真的能以一己之力去力挽狂澜。就算是失望,也得背着,尽力好好地往下走。总不能觉得看到了一点世界的复杂,就愤世嫉俗。”


◎“乙亥中秋,识檐岁满十。”

“小儿始无赖,秉烛拟月光,盼庭内海棠开。未见花开,误绘一荡晚霞。遂今辰寄,愿童心不泯,岁岁照海棠。”


◎“01年,曾有一位外国教授邀请前辈到国外去做民用,前辈在拒绝时说了一句话:‘科学没有国界,但科学家有祖国。’”

也不是为了伸张什么,呐喊什么,只是如果不把相信的东西的说出来,他怕有一天,大家都忘了。若再说得伟大些,他不想让赤子寒了心。


◎后来的孟新堂想,若是他和沈识檐都再年轻一些、不管不顾一些,亦或是,他自己若是没那么多顾虑,在沈识檐这个问题抛出来之后,他一定会说一句,“我喜欢你。”

如果这样的话,那一夜大概便不仅仅是个他们独处的雨夜,而是干柴烈火烧不尽,衾影不问醒梦时。

可他们却都在相遇之前,已经见过了那么多世事,学了那么多克制与取舍,有了各自想要到达的远方。

“如果一生能找到一个爱人,已经很不容易,我不觉得一定要用‘男女’去限定爱情。”

沈识檐拎着衣服的手恍了两下,一咧嘴,笑了,他拖着长音说:“啊,这样。”

都是有分寸的人,一点猜测,万不可挑明。


◎“识檐,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?”

“什么?”

“你想要的爱情,是什么样的?”

就是这个问题,让沈识檐确定了孟新堂的爱。一样东西,如果有一个人郑重其事地问你想要的是什么样子的,那他一定想过要给你。

两个明白人聊天会很轻松,只要彼此坦白。但此刻的沈识檐突然有些不轻松,有些患得患失,尽管他最终还是从了自己的心,但他不能否认他刚刚有一瞬间期待过,害怕过,期待他说的孟新堂正好能给,害怕他说的孟新堂正好不能给。他可以说一个囫囵的答案,去包括所有的爱,但那样的话他哪里还是沈识檐。

“三观合,彼此信任,相依相伴。”沈识檐笑了一声,“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,该忙工作忙工作,没事儿的话吃完饭一起遛个弯,赏个花,听个曲儿,偶尔出去玩一玩,看看风景。或许我会经历很多的无可奈何,但我希望我的爱情里不要有。”

停顿了很久,沈识檐才又补充了一句。

“其实徐扬有一句话没说错,我太理想化。”

孟新堂很想用蜷起的手指,去碰一碰他近在咫尺的脸。

那一刻,孟新堂觉得自己爱惨了沈识檐,哪怕一个人走完一生,也能爱他到生命终了的那一天。

可他却舍不得爱他。


◎“没输给非典,倒输给了人心。”


◎“可是很多人问过我,能不能不做医生了。”沈识檐仰了仰头,看着天上,“你知道吗,非典那年是真的惨烈,我认识的叔叔阿姨,很多都没能再回家。当时非典正凶的时候,我们都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见到我爸爸,但我妈妈都没有说过一句让我爸爸不要在医院了,回家来。后来高考报志愿,我报了医学院,我妈妈也说,很好,做医生很好。可是我父亲去世以后,我妈妈却问我,能不能不做医生了。她说她从来都不怕我成为一个英雄,哪怕那时候我爸爸真的在非典中牺牲了,她都不会让我换一个职业。但她说,英雄不该是这样的结局,不该被辜负,不该这样离开。


◎“有时候我会想,我父亲在闭上眼睛之前,在想什么?”

“我猜,他在想你的妈妈和你。”孟新堂的声音忽然响起。

沈识檐怔了怔,转头看孟新堂。

“无论在想什么,我觉得他都不会在后悔做一名医生。”

“你的父亲是一个好医生,我很钦佩他。这样一个人,不会在面临死亡时,去否定自己毕生的倾力奉献,因为他的一切所为,都是理性的。”孟新堂停顿半晌,接着说,“人心最难测,有时也最可怖,但是我们不是在为人心活着,也不该活得惧怕人心。”


◎“那么,为什么坚持要做医生?”说完,他补充说明似地强调:“不是质疑你,只是觉得你很了不起,如果是我,未必能做到。”

闻言,沈识檐轻轻抬了抬下巴,眯着眼睛说:“喜欢。”

他回答得很快,该是一个烂熟于心的答案。

“从我小时候去医院找我父亲开始,我就觉得医院是个很神圣的地方,一个人与这个世界的初遇与告别都在医院发生,或者说,它是一个迎来送往生命的地方。”


◎“真的接手了生命,亲理了死亡,就没办法离开了。”


◎“没见过灾难的人,永远不会明白灾难是什么。什么人心啊,利益啊,自私贪欲啊,在那会儿……”

“屁都不是。”

就算病床前能看到善恶百态又怎样,就算是有让人寒心的意外又怎样,他是医生,想要治好自己的病人,仅此而已。至于人心,那是人类的范畴学,从古至今都没人研究得透。

我见过极恶,也见过单纯地看着我,向往着生命的双眼。


◎“没有什么伟大,”沈识檐轻轻松松地笑着,摆了摆手,“只是彻底记住了,医生是什么,我的责任又是什么。”

“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样的担当,”孟新堂说,“你是特别的。”

这话孟新堂都说得含蓄了,在他看来,沈识檐就是世间的第一。他曾以为他活得舒坦自在,活得天真,却原来他比谁都熟知生死,深谙人事。


◎“其实很早以前,我就确定自己不会有婚姻。我的父母都从事研究工作,很忙,很少回家。不止是工作忙,特殊时期,还会受到相应的限制。比如,我父亲做的是核潜艇防护,一年都见不到一次是再正常不过的了,最长的一次,我们有三年没有见面。”

沈识檐听到这些,偏头看向了孟新堂。

孟新堂接过他的目光,笑了笑。

“我说这些给你听,是因为想让你在做决定之前明白我的情况。”

“我不知道我今后会在工作上做到一个什么程度,但像你一样,我不会因为可能的不自由、甚至危险,就不去尽全力。所以,如果我有了一个爱人,我不确定我能有多长的时间陪他,又有多长时间需要他等待我。这是我曾犹豫的原因。”

手里的烟已经不知变了多少个形状,甚至有烟丝蜷在了孟新堂的无名指。

孟新堂说得很小心,他客观地陈述着自己的情况,又无比希望得到理解与……接受。他不确定他们会有多少的朝夕相处,但如果可以,他希望从现在就预订他的岁月情长。相伴携行也好,遥遥相望也好,只要他说好,他就一秒钟都等不及了。

最后,孟新堂叹了一口气,不知是不是在笑:“我曾经做过取舍,但我发现,在你面前,我的取舍根本不值一提。识檐,如果你能接受这样一个我的陪伴,那我希望你可以考虑……”

“我们,在一起。”

真到了这个时候,沈识檐倒没有什么心跳如雷,只是仿佛刚刚饮罢一壶桂酒,惊落一场潮湿大雨。

抬眼酒气,闭眼酣眠。

不知心在梦在醉。


◎沈识檐忽然想起那一夜落雨救花,孟新堂站在不甚明澈的灯光下问他,你想要的爱情是什么样子。

那时他由着心答了,换来的是孟新堂长长的沉默。

而如今想来,大概他们两个人都犯了一个错误,不该去定义爱情的样子。爱情是由人生发的,朝夕相处是爱,隔着天地心有灵犀也是爱。他的确曾经希望建立一段像父母那样的爱情关系,可这时他想,如果是孟新堂的话,哪怕常常有离别,他们建立的爱情形式也该是美好的。因为这个人敬他、爱他、护他,还给了他毫无保留的坦诚。

更重要的,他忠于爱情,又不止忠于爱情。

沈识檐忽然有一种预感,如果今天他说一声“好”,他们好像就真的可以酣饮一生,有花有远方。

他迟迟未作答,孟新堂就一动不动地静候着,他的目光始终向着他的脸,专注又耐心。

夜风吹过,眼睫微眨,像是紧张时一扑一扑的心跳。

沈识檐就是在这双眼睛中缴了心。

他看着他,轻轻地笑了。

“好。”


◎在爱情里,他们都是拓荒者。他们在今天有了第一次牵手,第一个吻,今后还会有第一声我爱你,第一句我想你,还有第一次的地久天长。不熟练没关系,甚至,哪怕会走错路也没关系,他们一起探索着爱情,琢磨着浪漫,爱情与浪漫也终将会适应他们。


◎“虽然很多事情我都不能保证,但我保证,品酒赏花,或是生活中的琐碎、磨难,只要我能,一定陪你经历。”


◎“沈老板,用我这一腔的爱意,换与你同看一院的四季,可好?”


◎“这么剪自己养的花,不会心疼吗?”

沈识檐手下的剪刀很利索,也很小心,一剪刀一支,而且几乎没碰到半支旁的花。

“真的一点都不心疼。有花堪折直须折,剪下来送给值得的人,对花来说就不算浪费。”沈识檐托了托镜框,停下动作,“况且,你怎么知道花是怎么想的呢?它或许想一直开到凋,但也没准,想在最美的时候被人看到。”


◎“第一次送你,也是第一份礼物。我挑了最美的花,四季给你,孟先生请笑纳。”

没人比沈识檐懂浪漫。

缠在花束上的银白丝带被风吹得飘了起来,拂过了孟新堂抬起的手。

一束花胜过了山川湖泊,天上繁星。


◎“我忽然很好奇,你是不是从不去评判一个人选择的对错。”

“不违背法律和道义,不涉及是非,只是个人对于未来的选择而已,有什么对错可言吗?”

“人与人的追求、喜好都不同,涉及人生态度、生活态度等等的问题,并没有什么标准答案。况且,我是真的觉得,出国去学习、去生活都挺好的。至于她的不满,我一直觉得每个年纪都要有每个年纪的思想,十几岁的思想不可能与三十多岁的相同,更不能用我们的想法去同化他们。不要急着去告诉一个小孩子他不成熟,等有一天他自己发现了新的观点,才能体验成长。况且,你怎么知道,这些不满、抱怨不会在有一天化成热血或神奇的创造力?”

“但是会有一些小孩子,因为看到了一些社会的黑暗面,变得愤世嫉俗。带着不喜欢自己国家的情绪出去,不是一件好事吧。”

“不会,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而产生自己的换掉,这是身为‘人’自由。”

孟新堂推了推眼镜,“而我通常觉得,离开国家的人或许会比身在其中的人更容易喜欢她。只要没有天下大同,一个人背后的国家,就是他四处行走时的底气。这和小时候,家庭状况不好的小孩子容易被欺负是一个道理。人性这个东西,放到再大的层面上都是类似的。”


◎沈识檐看着对面的人平静地说着这些话,再一次肯定了自己曾经的认知——孟新堂是包容的。又或者说,即便别人的想法再怎么与他自己不同,他都能理解,也不会自大地将自己的想法归结于对的一面,更不会妄图去以自己的想法改变他人。这便是平和。他不知道这种平和是与生俱来还是后天养成,但总归是难能可贵的。


◎孟新堂笑了:“搞武器的该是什么样子?”

沈识檐沉思一会儿,说了几个词。

“热血,爱国,好斗。这是我之前的想法。”

“我很爱国,但爱国不是盲目。”孟新堂笑着举起一只手,“热血……也还是有的吧。至于好斗,相信我,任何一个搞武器的人都非常不希望看到战争,因为他们要比别人更清楚战争的后果。”

一切的战争,都会有胜利,会有侵吞,会有一方的壮大,战争的结果未可知,但后果永远一致——残垣断壁,四方哀魂。


◎沈识檐静静地趴着,秋日的阳光暖到了心里,院中似是个再美不过的梦。

原来,他以为偶然拾得、水到渠成的爱情,早就在他的生命中埋下了漫长的伏笔。

若真的有见字如面就好了,那样的话,他们的初见,他不过十七。


◎字写的是辛弃疾的《清平乐·村居》。

茅檐低小,溪上青青草。醉里吴音相媚好,白发谁家翁媪?

大儿锄豆溪东,中儿正织鸡笼。最喜小儿亡赖,溪头卧剥莲蓬。

落款:识檐三十又一,愿平安顺遂,喜乐无忧。新堂书于圆月十六。


◎“你找个人不容易,只要他待你好就成。哪天你带他过来,到时候我给你弄两样你爱吃的,陪你们喝一杯,这回肯定可以当着桂花的面喝了。”


◎老顾的葬礼办得很低调,除了开了三瓶好酒,郑熹微带来了一大篮白菊,就没再添什么别的。酒是沈识檐洒的,因为桂花奶奶说老顾最爱跟他喝酒,时常念着、想着。

“一下子喝三瓶,可是对身体不好。”桂花奶奶抹了抹眼角,叹了声气,“可是我又心疼你一个人走,就多给你拿了点,你解解馋,但最好留点在身上,想喝的时候喝。”

沈识檐看着那一滩酒渗入地里,蜿蜒成一个奇特的形状。酒香直漫到了天际,他不禁想,老顾这会儿该抿一口,眯着眼咂着嘴,夸自己的酒真香了。


◎临近太阳落山的时候,沈识檐没想到孟新堂会过来。两个人见了面都没说话,沈识檐领他去给老顾上了香。变成了黑白色的老顾依旧笑得挺开心,沈识檐忽然想起自己订报纸的那天,老顾跟他说,赶紧把人领过来看看。

其实沈识檐知道,这小老头儿哪有那么开放的思想,连顾陈念要出个国,他还跑来跟自己絮叨说现在的小孩儿心怎么越来越野、越来越不着调。

不过是因为跟他说找了个男人的是自己,他才那么快让自己转了弯。

老顾心疼他,特别心疼,从十年前的中秋,他串了很多条街去给他买他爱吃的豆沙月饼开始,他就明明白白地知道了。

沈识檐去酒房取了一瓶酒,和孟新堂一起敬了老顾。洒完这两杯酒,他才觉得,老顾的丧事是真的办完了。


◎“爷爷是看我睡着了,想早点让我回去睡觉,才说不做皮试的吗?”

沈识檐的呼吸沉了沉,因为他觉得这话中的感情,还有顾陈念的眼睛,是那么熟悉。

很多年前,许言午也是这么看着他,问他,是因为我生病,叔叔带我去儿科看病,才会碰上他们,被他们害死的,对吧?所以,也相当于,是我害死了叔叔。

沈识檐恍惚到觉得失了重。

他没有说是,也没有说不是,因为他很清楚,即便他说不是,顾陈念也会像当年的许言午一样,认定了那个肯定的答案。

他忽然觉得,原来这就是生活,很多事情都在重演,上帝挑挑拣拣了许多不同的人,让他们去经历类似的事情。

“该怎么治病,是医生说了算的,做不做皮试,也该是医生说了算。”这是他今天说的最长的一句话,说得一字一顿,清清楚楚。


◎夜风把光秃秃的树枝吹得乱颤,沈识檐看了看头顶那一弯惨淡的一弯弦月,有些愣神。明明是好好的一盘圆月,却非要被生生咬下去一大半。


◎孟新堂拥着怀中的人,突然想,若是自己可以让沈识檐做一个千万种世事的旁观者就好了,那样,便不用再经历那么痛的离别。可行走在世间,再清逸的人,都不可能片叶不沾身。

更何况沈识檐比谁都有情有义,也比谁都承担得起。

雨势渐大时,孟新堂忽觉得有微凉的东西,沾湿了他的肩膀。而今晚没有风,所以绝不会是偷偷飘进来的雨。

他愣了愣,抬起手,轻轻碰了碰沈识檐的脸,果然,那里有两行透亮的泪。

孟新堂拭去那两行泪,收紧了手臂。

他微微偏转过头,亲吻了沈识檐的额角。

“别哭。”

这是2015年,北京的最后一场秋雨。


◎“向着朝阳,我走过冬夜寒风。”

原来,这才是他们的初遇。


◎孟新堂说:“我来道歉。”

“道歉?”沈识檐没听懂。

“你不是小孩子。”

听到这无厘头的一句话,沈识檐立马笑了,他以为孟新堂是早起逗趣,便开玩笑地问:“怎么想通了?那我现在是三十一岁的成熟男人了吗?”

“不是。”

沈识檐“哎”了一声,蹭着他的肩膀摇头,说他没诚意。

孟新堂亲吻了他的右肩,以一个很深的吻。

“是英雄。”

而我真的很抱歉,没能真的对你,一见倾心。


◎“要不是想着要低调,我真的想在这里吻你。”

沈识檐立即抖着肩膀笑出了声音,笑他的情话越来越直白。孟新堂将他冰凉的手握在手里搓了搓,说:“不是情话,只是心里话。”


一个人有多重的才华,骨子里就会刻上多大重量的谦卑


◎沈识檐想,等孟新堂老了,一定是个迷人到了极致的老头儿,有谦卑,有风骨,有功勋,还有沁着墨香的浪漫。

他忽然就觉得,与有荣焉。


◎“Yesterday I saw a lion kiss a deer。”

 “昨天,我看到一只狮子吻了一只鹿。”

 “如果抛开歌曲,好像可以理解出很多。比如没有弱肉强食,又比如无关身份阶级、无关性别的爱,”不知什么时候,孟新堂已经朝沈识檐倾了身子,“我可以吻你,只要我爱你。


◎“万一做不成呢?”

其实沈识檐是想问,万一做不成,会不会给孟新堂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,或者麻烦,可没想到孟新堂却在阖上行李箱的同时,叹了一声气。

“做不成啊……那说明,这不是能力范畴之内的事情。”孟新堂依然是淡淡地笑着,他站起身,抻平了上衣的下摆,走到沈识檐身边,“那我便管不了了。说得矫情一点,洒了我这一捧血,自有后来人接收。我做不成,总有人能做成,我就当个铺垫好了。”


◎“其实这个礼物,还有一层意思……”

 “什么?”

 “很快,我就会回来了。”

 放了电话,沈识檐在安静的夜色中第一次这样和自己的思念短兵相接,且弃甲曳兵,独留一地月光。

 孟新堂回来的时节,秋风扫了一地落叶。


◎“我第一次听这首歌时,就觉得其中的一段间奏很惊艳,直到现在我都很喜欢。”沈识檐重新戴上眼镜,金色的镜框架在他微红的耳朵上,很动人。

他推了推眼镜问:“你知道为什么吗?”

孟新堂轻笑着摇头,静静地等待着沈识檐来揭晓。

“因为我觉得那里很适合跳舞,和爱的人。”

歌曲已经到了第二段副歌部分。

“可是我没有艺术细胞,从来没跳过舞。”

“没关系,”沈识檐朝他伸出一只手,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姿势,“你只需要借我一只手。”


◎你从风尘萧瑟中走来,我在秋意正深处等你。

 满身风雨,思念成城。


想买束花给你

可路口的花店没开

我又实在想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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